前往地扪时,黎平的群山上夕阳很红,晚霞的碎片铺洒在公路上。汽车沿着公路左转右拐,蜿蜒蛇行。凉爽的风拍打着车窗,沿路的绿越来越浓,地扪侗寨渐渐来到了眼前。 车子缓缓转弯下行,在几位盛装的姑娘面前,轻轻停了下来。她们将红绸子拉着,拦门歌唱着,迎宾的酒捧着。一首歌后,我们喝了拦门酒,随村里的干部走过寨门,来到一处比普通民居明显讲究的地方。看过牌子,我才知道这就是颇有名气的侗族生态博物馆。在这里,村干部向我们作了简明扼要的讲解。 地扪是仅次于肇兴的大侗寨,从唐朝建寨至今有一千多年。“地扪”是侗语音译,意思是泉水涌出的地方。经过一代代的人口繁衍,寨子不断膨胀,一些支系渐渐迁出,像大水分流,也像古树的开枝散叶。从母寨慢慢地分出了茅贡、腊洞、罗大、登岑等寨子。我仔细看侗族大歌和侗戏表演传承的部分,并在原始造纸、传统纺织印染、刺绣的介绍前驻足了许久。 出了博物馆,大家提出在寨子间走走。一行人朝着一个山色青翠的山谷,在一条较宽的田间小路上,快步行走。路边水田的禾苗已经灌浆,长势很好。小河非常干净,白描出一幅南方山乡的清澈画面。我似乎看得见空气的纯净,呼吸感到特别顺畅。我一直对湘黔边境的山水,有一种目光和嗅觉的敏感。我闻得出人家感觉不到的清香,看得见很细微的风动和光线,甚至可以朦胧感觉到物物之间与人和物之间的一些存在或有地域意义的关联。从眼前这条明亮的河,我看见了地扪人的性格。在我漫无目的思索时,一个姑娘迎面而来,在相隔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好!辛苦啦。”她微笑着把小路的一大半让给了我。我知道这是侗家路遇他人尤其是遇见比自己年长的人时的基本礼节。 我道谢后侧身而过。在乡间的小路上,我遇到了多年没见的礼遇让路的情景,心头一阵温暖,很感谢这位姑娘。 转过山弯,一个很美的寨子瞬间把我的目光照亮。民居、鼓楼、风雨桥错落有致,山色苍绿,有的染上了晚霞的余晖。几株大树用它们浓密的绿叶轻轻招手,静静地迎候。我在民居前兴奋起来,数十个小小吊脚楼般的禾仓,以它们的简洁实用和美观,沉淀着侗寨习俗的厚重。这样的景象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想象着地扪秋天丰收的场景,感受着世外桃源般的风俗。有的禾仓与吊脚楼相隔很远,丰收的稻谷不用人把守,不用担心盗窃。 侗乡有好的世风民俗,也有种植水稻优良传统。这里的糯稻,成长期长,口感极佳,是做糍粑和甜酒的最好原料。水稻种植中,稻田养鱼稻田养鸭也是传统。鱼在稻田里有丰富的食物。鸭在禾苗里寻虫子吃,又帮人薅了秧。稻谷金黄时,也是鱼壮鸭肥的时候。寨子里每家有一个或多个禾仓,地扪人种稻的收获可以料及,生活的景况可见一斑。我想,地扪一定有着自给自足年代里最幸福的生活。 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有个老人正拿着短刨子在加工几块木板。见我们去看鼓楼,就主动问候我们。聊天得知,他在做靠椅,自用,也卖。他笑着说,每天做点事,身体才舒服。看得出,他过得随意,自在,洒脱。 看过鼓楼,我们返回村部吃晚饭。此时,晚霞已散,两边的山色渐渐变深,路面和小河上,泛出时明时暗的光。在木楼的二楼,几个侗族女子早已把一个小型的合拢宴准备好了,菜香酒香满屋飘散。村里和县里的朋友轮番祝酒敬酒,声音响亮。一轮热闹过后,几个身着简洁的侗装的女子,开始了侗歌表演。 我看到了在小河边为我让路的姑娘。她换了件比刚才艳了点的衣服,头上衣上的饰物在灯下闪闪发光。她没有化妆,但显得更加漂亮。歌曲是用侗语唱的。村与县里的朋友给我们解说。其实我知道那些歌表达的基本意思,我一直认真地听,想找到同类型的歌在不同地方有些什么不同。侗族大歌是这一晚的高潮,几米内的距离,歌声把我们包裹得密密实实,激动陶醉中,我热血沸腾。 在歌声里,我看见一幅徐徐拉开的美好的侗家生活画卷。(引自《湖南工人报》姚茂椿 2017年07月21日 06版) |